“福德他...牺牲了啊。”
嘴里轻声念着，妇人眼角低垂，依靠在墙边勉强站立着。
她的嘴唇微微发抖，似乎想要说什么，但她还没来得及说话，喉中的哽咽便止不住的发出。
为了压制住哽咽，妇人索性紧紧抿着嘴，眉间也随之凑成一团。
顾明见到妇人这副模样，想要出口安慰。
“夫人...”
可未等他把话说出口，布丁便拉住了他。
顾明扭头看向布丁，却见对方什么也没说，只是冲自己摇了摇头。
顾明见状，也猜到她的意思，将话语咽了回去。
现在对于妇人而言，一切安慰的言语都显得那么无用，能够冲淡这份伤痛的唯有漫长的时间。
“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。”哀痛终究是压垮妇人心中不愿意在外人面前露出丑态的桀骜，她顺着墙边滑落下来，坐在地上。
眼中来回滚动的泪水也如决堤一般猛地涌出，在妇人脸庞上留下道道泪痕。
唯有将要哭喊出声的嘴，妇人依旧死死不发声，快忍不住时也用双手捂住嘴巴，无声哽咽着。
看样子她是害怕自己的哭声引起房间里小诺的注意。
“在知道他是剑骑士时，我就有预感这一天迟早会到，为了延缓这一天，我为福德日夜祈祷，希望死神能够忽视掉他。”
“可很长一段时间的安稳日子让我将心中顾虑抛之脑后，没想到正是这片刻松懈...”
说到这里，妇人哭的更凶了，但仍然遏制着自己不哭出声。
顾明不忍心看着妇人哭泣，别过头去用力捏着拳头。
他很是责备无力安慰妇人的自己，他所能做的只有旁观妇人的悲痛。
或是察觉到顾明心里的愁苦，布丁靠了上来用她小小的身躯抱住了顾明。
“顾明先生，请不要伤心，这不是你的错。”
“布丁...”
少女怀中的那抹暖意解冻了顾明将要冰冻起来的内心。
他朝布丁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，正欲道谢。
只是这时，妇人突然开口道：“两位大人，很抱歉我失态了...现在可能不太方便接待二位，请回吧。”
二人听闻，对视一眼不再多言，道别过后离开了公寓。
回去的路上，顾明耳旁边上隐约响起妇人的哭声，那声音好似魔咒一般缠上了顾明。
“布丁，你说如果有一天我也牺牲了，会有人为我哭泣吗。”
听顾明忽的问起，布丁愣了一下，“顾明先生怎么会这么问。”
顾明长叹一口气，抬头看了眼被工业废气遮挡，望不到光的天空。
“福德前辈...以及分部里那些前辈的死让我有些感触现实的残酷，虽然心里总是抱有侥幸，但在七成死亡率面前，我不觉得自己会有足够的运气成为活下来的三成...我并不怕死，但一想到如果死后连个为自己哭泣的人都没有，便觉得好生孤寂。”
“顾明先生怎么会这样想呢，如果顾明先生牺牲了，那些在乎顾明先生人肯定都会哭泣。比如我，如果知道顾明先生牺牲了，肯定会难受的好一阵都缓不过来。”布丁回应着顾明，“当然，我还是希望顾明先生能一直活下去，我会向死神祈祷让它忽视顾明先生的。”
在乎自己的人会为自己的牺牲而哭泣。
听到布丁的回答，顾明脑中闪过数个身影。
学院里的同学，地中海的教导主任，自己的母亲...以及在树冠层等待自己回去的楚韵。
如果自己死了，他们哭泣的面容，顾明不敢去想象。
为了杜绝这种情况的发生，顾明决定无论发生什么都要活下去。
想到这里，顾明长呼一口气，将心中苦闷吐出。
“谢了布丁，如果你牺牲了我也会为你大哭一场的，当然我也希望你能活下去，我也会向死神祈祷的。”
布丁听到顾明的话，不知为何嘴角微微向上弯起，小跑地走到顾明前面去了。
站在前面，布丁转过身来，背对着街口的弥红灯，仿佛染上一层霞光。
“真的有那一天的话，我不希望顾明先生会为我哭泣...如果为我感到悲伤，就请买几颗奶糖吃吧。”
顾明听闻，呆滞在了原地。
他没想到布丁会这样说，不理解她的意思，嘴里喃喃重复着：“奶糖？”
布丁点点头，“那是我最喜欢的甜点，难过的时候吃上一颗，甜甜的滋味能让心情好上不少。”
这样啊...
叫做布丁，最喜欢吃的却是奶糖，真是奇怪。
“顾明先生肯定在奇怪，为什么我的名字叫布丁，最喜欢的吃的却是奶糖吧。”
听到布丁提起，顾明心里一惊，眯着眼打量着布丁。
这小妮子，莫不是会读心术？
见到顾明这幅狐疑的模样，布丁轻笑几声，“我的名字...取自我妹妹最喜欢吃的甜点，相对的我妹妹的名字取自我最喜欢吃的甜点，她最喜欢的甜点正是布丁。”
“所以你妹妹叫做奶糖？”
“是的。”布丁应道，明澈的眸子忽的暗淡下来，“也不知道这些年下来，她过的怎么样。”
“吉人自有天相，相信她会没事的，以后执行任务时我也会留意有没有叫做奶糖的女生。”顾明安慰道。
布丁听后，眼里哀意褪去。
“谢谢你顾明先生。”
“有什么好谢的，这是我作为朋友应该做的，走吧，回骑士分部。”
“好。”
...
几天后。
活动着酸痛的肩膀，顾明感到浑身都使不上力气。
这几天里，因为伤势没有痊愈，诺思没有给他安排追捕任务，都是些整理文件的活。
可这种重复性的枯燥工作，却叫他感到比对付堕落体都要累。
连着几天干下来，顾明只觉得身子骨都快散架了。
趁着今天诺思还没有给他下达任务，顾明打算赶紧溜出分部透口气。
再让他在文件室里待一天，恐怕他整个人都要闷疯了。
推开分部大门，呼吸着分部外并不怎么新鲜的空气，顾明感到久违的轻松。
可没等他轻松多久，不远处赶来的一个身影便叫他面色变得凝重起来。
他对那身影感到一阵莫名的熟悉，眯着眼仔细打量一阵，便想起这身影是福德前辈的妻子。
现在还只是清晨，她怎么会来分部，看起来还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。
顾明心中感到古怪，他主动迎了上去，招呼道：“早上好夫人。”
那妇人一脸的愁态，见到顾明后方才舒展些许。
“是您啊剑骑士大人，太好了。”
从她的言语顾明能够听出她应该是认出了自己。
“是我，夫人您急冲冲赶来分部是为了福德前辈的事吗？”顾明问着。
怎知那妇人听后，连连摇头，脸上愁态更深了。
“怎么说呢...我这次来是因为小诺他最近怪怪的，我有些担心，想找人帮忙看看又不知道该找谁，思来想去便来分部看看。”
“小诺？他怎么了吗。”
“小诺他...”妇人嘴里支吾说着，看起来有些困扰，“这几天一到深夜，他就会蹲在门前，一个劲的念叨着，就好像在和谁隔着门说话。”
说到这里，妇人身子开始微微发颤，她抬起头来与顾明对视。
顾明能够从她的眼神中感受到恐慌的神情。
“那个...剑骑士大人，我想确认一下，福德真的死了吗。”
“啊？”顾明诧异的喊出声，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位妇人竟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。
“夫人您这是什么意思，我有些没理解，福德前辈真的牺牲了，他的尸体还停在分部的停尸间里等待送回树冠层呢。”
听到顾明的回答，妇人沉默好一阵，方才颤颤巍巍的开口。
“但是...这几天夜里我问小诺他在和谁隔门对话，他都会告诉我，是阿爸回来了，他在和阿爸说话。”
“什么？”
听到妇人的解释，顾明便明白了她刚刚恐慌的原因。
已经死去的丈夫在深夜拜访，还和自己的儿子隔门对话，光是听着便叫顾明感到脖颈一凉，好似有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吹自己的脖子一样。
“夫人，会不会是小诺接受不了福德前辈的牺牲，出现幻觉了呢。”
对于顾明的猜测，妇人连连摇头，“福德的死...我不知道该怎么和小诺说，所以只告诉他阿爸是去其他区出差了，要过一阵子才能回来，按理说他应该并不知道这件事，又怎么会出现幻觉。”
“这样啊...”顾明小声念着，思索一阵又道，“那会不会是有什么人假装福德前辈做的恶作剧呢。”
妇人又摇摇头，“我也这样想过，所以在猫眼里盯了好一阵，可门外半个人影都没有。”
不是幻觉，也不是人假装的...这样来看确实有些古怪。
心里思索着，顾明忽的想起诺思之前的嘱咐，“最近第十三区变得动荡，凡事都要小心点。”
这下叫顾明不得不重视起来，他触摸太阳穴激活通讯芯片，拨通诺思的联系方式。
“喂？什么事。”通讯里，传来了诺斯的声音。
“诺思前辈，是福德前辈的妻子找来，说了件奇怪的事。”顾明向诺思讲述起刚刚妇人提到的怪事。
讲述完后，通讯那头安静了好一阵才传来声音。
“你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的，但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堕落体存在，分部没法立案，不过也不好放着不管，你先去看看情况吧，如果发现不对再汇报给我。”
“好。”得到诺思的指示后，顾明挂断通讯，看向那妇人。
“夫人，我们先去看看小诺的情况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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